许里

【尸体档案】

第一章回:镇妖塔

3.

洗浴间里的小插曲除了叶修仿佛没人在意。晚间在食堂吃饭时光头就坐在叶修身后，有两三个囚犯打趣他:“不愧是光哥啊，都不嫌晦气，李川也敢要。”

光头啐他们:“滚，小心老子揍你们！”

几个囚犯被光头凶恶的目光吓得噤了声，只有个戴眼镜的二五仔还不知死活地开口:“光哥，李川那人不干净，咱们在这牢里这么久了，又不是头一回见到那样的……”

猝然间“嘭——”地一声巨响，随即是餐盘被打翻在地时丁零当啷的混响，跟奏乐似的。二五仔被光头照脸打了两拳，这两下打的实，连牙都崩出来两颗。吃饭的桌子也被光头踢到一旁，许博远就坐在不远处，正看着这场突然的闹剧，叶修捕捉到他的目光，愣是坐在原处没动，被光头甩了一胳膊肘，顺着他的力道让胸口撞上桌沿，随后从椅子上摔下来，捂着胸口“哎哟哎呦”叫两声，跟着其余几个被波及到的无辜群众站到一旁。

叶修的这一串表演可谓天衣无缝，演技精湛，许博远又看了他两眼，见他表情不似作假，便把目光移到光头那块去。

叶修这下确定了，许博远正在观察他，一连几天，视线都如影随形。除去许博远，明里暗里还有其他目光，伴随着窃窃私语，如同跗骨之俎。胖子起初不肯告诉他原因，奈何躲不过叶修的威逼利诱，才支支吾吾吐露两句:“之前死的那个……是李川的室友。”

叶修并不是太吃惊的样子，只淡淡道:“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规律吧。”

胖子嚼着馒头，含糊不清道:“是吧。来这儿都不是度假的，狱警又不管，反正谁碰到谁倒霉呗。”

叶修若有所思的挑了挑菜里的萝卜丝，心道狱警哪里是不管，这不明摆着往感染源那儿不断输送着“新鲜品”么。在常虹监狱这座巨大的养羊场里，牧羊犬中也不知道被填进了几头“狼”了。

胖子这个人虽然好拿捏，但一双王八眼毒得很，看人从来没看错过，鬼心眼不少，凡事喜欢给自己留退路，说话也是一样。他对叶修面上做出惧怕的模样，不过是看出来叶修不大好惹，要是想认真争抢，恐怕这狱里的帮派势力得翻个天。但他心知叶修死期已到——不只是他，狱里所有人都知道。

这像一个都市传说，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同时每个人都缄口不言，只在心里赌咒下一个倒霉鬼是谁。

因此叶修并不知道，危险伴随着夜幕的降临，正哼着歌轻快的靠近。

常虹监狱的夜晚是通常是死寂的。叶修在这里住了几天，每日临到天黑，这里就不再有一点声响——李川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外面也是沉寂的，连风声都不曾有过，似乎天地万物都在这一方黑暗的天地里被吞噬了灵魂。

但今夜有所不同。

叶修有一种超乎常人的直觉，在冥冥中能敏锐的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这点直觉促使他从浅眠中猝然清醒。整座监狱像一座巨大的坟，空气中充斥着黏稠的血腥味和腐臭味，像无数尸骨绕着这间小小的牢房堆积起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这股味道之前从未出现过，此刻凭空降临，预示着魔鬼的晚餐已经开席。叶修作为待宰的羔羊，静静躺在餐桌上，仿佛陷入黑沉的梦境。四周依旧寂静无声，外面无星无月，光都被隔绝在外。约摸过了十分钟，零星有一点细碎的声响打破这份令人窒息的寂静。

叶修难以形容这个声音，起初像是树叶被微风剐蹭时的窸窣声，断断续续的响一阵，紧接着便密集起来，如同有人正在嚼烂骨头似的，配上愈发浓重的腐臭味，让人不得不产生一些“美妙”的联想。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个声音不是从外传来的，它就在房间里——是李川。

黑暗就像一块幕布，阻隔住人的视线，但不久后一束红光从铁窗外照进来，明晃晃铺陈在地上。叶修借着这束光看清了李川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十分扭曲怪异，在脖颈处长了一坨大肉球似的，脑袋歪向一边，看起来比身体大了一倍。李川这时候才发出痛苦的呻吟，不过一会儿就死死抵在喉咙里，变成压抑的低吼，脑袋反而越变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开他的脑子爬出来。

窗外红光更盛，李川似乎痛的厉害，那点低吼越来越大声，演变到足以惊动整个监狱的程度。但奇怪的是不管是狱警还是囚犯，都毫无声响，这间牢房跟被单独隔绝到另外一个空间一样，就算在这里丢个炸弹，也惊动不了外界分毫。而李川已经跌跌撞撞的下了床，越过那片血一样鲜艳的红色光芒，缓慢的爬行到叶修床前。

在距离床板还有三寸的时候，叶修终于看清了李川现在的模样。那团“肉球”才是李川本来的脑袋，此刻萎缩成小小的一团，正翻着白眼，大张着嘴嘶吼；他的身体也迅速干瘪下去，短短几秒内仿佛被吸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副用枯皮包裹的骨架。

而他的另一颗“脑袋”，正鲜血淋漓的向外生长。那是一团黑色的不明物体，有点像人脑，但没有五官，能发出“嗬嗬”地声音。它随着李川的萎缩而壮大，慢慢的从一团黑色里延伸出一条触手，搭在了叶修的床沿。

这幅场景让叶修想到了一个词——“寄宿”。这些犯人的身体成为这东西的温床，等到养分不够了就会被它破开躯体，寻找下一个宿主。但奇怪的是没人知道被寄宿过的犯人尸体藏在哪里，胖子作为狱里的万事通也不太清楚，只是猜测这些尸体随着每月十五号固定出去的一趟大卡车被送到外头。

李川已经成了大卡车上的预定者，这东西将叶修选为下一个幸运儿。触手已经伸出四五条了，接连搭住叶修的床沿，它即将破体而出，躺进叶修身体里。叶修一边心想这东西看人的眼光真不如胖子，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手探进枕头下，用食指和中指捏住了从别处搜刮来的刀片。

他沉下呼吸，耐心的等待着那东西爬上床。它还有一部分没出来，此刻正在努力，却突然听得一声闷响从门外传来，霎时不再动弹。

红光稍稍减弱，它沐浴着一片血色里，刚生长出来的几条触手在半空中扭动，如同群蛇乱舞。门外接着连响三声，光头凶狠地骂声也跟着响起:“许博远！你他妈的找死！”

那束诡异的红光立马潮水般退去，所有触手一瞬间收回，一切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被黑暗覆盖。又过了一会儿，走廊上的灯亮了，整齐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叶修翻身下床，背靠着门，看见狱警们端着枪围住斜对面的房门。

带头的是老毕，他握着手电筒，从门上的小窗往里照，骂道:“大晚上不睡觉练体操呢?要不要去参加奥运会啊！”

光头啐了一口:“操他娘的，这人就他妈有病！大晚上起来摸到老子床上揍了我两拳！靠！”

老毕确认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后让人打开门，所有狱警立即举起了枪，两个人前后走出房间，许博远把手举起叠在脑后，他没戴眼镜，这会儿只能眯着眼睛看老毕，态度端正地解释:“我梦游症嘛。光头，你唔要生气啦，晚上要小心。”

他好像真的没睡醒，说话时带了一点口音。最后一句话说的略略大声，光头气不打一处来，又要冲上去和他打一架，被老毕抽了一警棍也不肯老实，目呲欲裂道:“你还敢威胁我！你以为我被吓大的吗?！”

许博远笑了笑，没说话，只往叶修这儿轻描淡写的瞥一眼。老毕给他俩戴上手铐，用枪抵着后背让他们往外走，今晚是得在禁闭室睁着眼睛等天明了。

许博远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模样，哼着歌从叶修的门前经过。

“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

拈花把酒偏折煞世人情狂，

凭这两眼与百臂或千手不能防。”

许博远唱到这儿就被身后的狱警用枪口顶了个踉跄，遂即老实起来，只有这几句轻飘飘落在叶修耳里。

叶修是个不爱听歌的，但这几句总觉得无比熟悉，在哪儿听过许多遍似的。可他躺在床上反复思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准备睡一会，明天再想，哪料到一闭上眼，脑海里自动蹦出黄少天的模样来，顺便脑补出他那独特的、不带停歇地嗓音。

这下叶修想起来了，这首歌是黄少天的最爱。当初【领域】里办联谊会，各大部门齐聚一堂，叶修虽然没去，但苏沐橙录制了全程给他看，当时黄少天在台上唱的就是这首歌。后来与黄少天见过几次，有时候连垃圾话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黄少天就以几句歌词作为过度，开启新的一轮话题。

叶修把这些天许博远的所作所为连起来想一想，基本确定了许博远的身份。李川那边又是死寂一片，叶修倒也不怕，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再次进入睡梦中。

TBC

久等了！！

无奖提问:许博远为什么打光头，是真的梦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