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年初一天气晴好,叶修窝在柜台前,守着电脑打游戏。魏琛从他面前路过,没走三步又折返回来,压着声音,跟地下党接头似的:“你跟蓝河发展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叶修不是很懂。
“酒都喝了,饭都吃了,还每天开小灶,什么都没发生?”
“……老魏,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叶修语重心长,“我跟蓝河是教科书般纯洁的朋友感情,不要说的这么不正经。”
魏琛回以一个鄙夷的眼神,指了指门口,话有深意:“别说哥们没提醒你,他人挺好的。”
叶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瞧见蓝河正坐在塑料小板凳上晒太阳,膝盖上放着两团乱糟糟的毛线,隔壁家的老奶奶正在教他织围巾。他向来聪明,面对这种东西却笨拙的厉害,怎么也学不会,拧着眉毛抿着嘴,兀自生闷气。
叶修看了一会儿,用一种很理所当然还加了一点自豪的语气对魏琛说:“他人当然好啊。”
那厢蓝河抬起头来,冲叶修喊:“叶神,能不能过来帮我一下?毛线太长打结了。”
“哎,来了。”叶修把手里的鼠标塞给魏琛,叫他帮自己指挥打BOSS,屁股一提往蓝河身边去。
魏琛只想摔鼠标:“草,要瞎!”
没人管要瞎的魏琛,陈果一早就去灵隐寺了,其他人各有各的事要忙。蓝河拧巴了一会儿毛线,反倒是叶修学的有模有样,织出好几排不同的花色。
“不学了,”蓝河看了眼自个儿手里歪七扭八连个形都没有的玩意儿,干脆把针和线都塞给叶修,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我得去中央医院做体检。”
中央医院其实就是白塔直属的医院,专门为哨兵和向导设立,四四方方的灰色房子拼接在一起,看着就像监狱,蓝河每次来都觉得压抑的可怕。
体检半年一次,哨兵的体检比较复杂,向导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大的差别,除了要抽取向导素。
叶修说自己闲人一个,没什么事情干,陪着蓝河去了。他们耗费了一个下午在这座牢笼一样的医院里。蓝河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嘴唇上毫无血色,脚步虚浮,像被狐狸精吸去大半精气,靠叶修扶着才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上来吧。”叶修背对着他蹲下,没点燃的烟叼在嘴里,留给蓝河一个吊儿郎当的侧脸。
蓝河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口嫌体正直的趴上叶修后背,冷冰冰的手贴上叶修温热的脖颈,冻得哨兵一个激灵,差点把他甩下去。
“哇,你这也太冷了。”叶修呲牙咧嘴的。
蓝河拿下巴抵着他的肩,笑的时候会呵出一团热气,像只小狐狸:“这可是叶神你自愿的啊,不许反悔。”
叶修一边说不反悔不行啊,你这是拿冰渣子冻我呢,一边把他往上抱了抱,手掌托着腿弯,不动声色的弯下一点腰背,让蓝河能更舒服些。
从医院到公交站有很长一段距离,路上行人匆匆,只有他们两个慢悠悠的在寒风里散步。路边种植着几株杏梅,枝丫上露出些许花骨朵,蓝河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叶修脚步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笑意:“很冷?”
“不冷。”
于是步子又迈开,还是稳当当的,就是频率快了些。蓝河乖巧的趴在他背上,困倦又小声的打着哈欠,同他有一声没一声的搭话。
“以前二笔给女孩子写情书,把那个女孩比作梅花,写的好矫情。”
“嗯?”
“我就记得一句,好像是什么‘我在寒冬腊月看到你,就觉得春风十里也就是一秒钟的事情而已。’”
“是有点矫情。”
蓝河迷迷糊糊的笑,声音渐渐低下去。叶修拍拍他的腿,叫他别睡,蓝河强行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说我没睡呢,一点都不困。
过了一会儿他紧了紧抱着叶修脖颈的胳膊嘟囔:“叶神,你给我找点话题吧,现在睡好冷啊。”
叶修是个万年话题废,搜肠刮肚想了半天,问他:“你被抽了多少向导素?”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好,”蓝河更困了,“我进去就坐在那,不知道被抽了多少。不过现在一次比一次抽的多,以前没这么难受的。”
“你说一次比一次多?”叶修重复询问一遍,背上的人却一直没有回应,呼吸平缓,柔软的扑打在他的脖颈上,已经睡着了。
他没再去叫醒他,只是拉高了衣领,叫蓝河的手能贴在他的棉衣里。
回兴欣那段路也是叶修背着蓝河走的。他睡了一路,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叶修已经推开兴欣的玻璃门了。
屋子里闹哄哄的,几张方桌拼在一起,锅碗瓢盆摆了一长摞,陈果正在和面,脸上一片白花花的,包子在剁肉沫,苏沐橙几个在想做韭菜肉馅饺还是白菜猪肉饺,看他们进门一瞬间都没了声息。
蓝河下意识闭上眼装睡,听见叶修泰然自若地打招呼:“哟,晚上吃饺子啊,老魏你脖子上的平安符不错。”
“蓝河睡着了?”老板娘没接他的话题,压着声音问。
叶修被她搞得怪紧张的,也压低声音:“嗯。”
“那你把他送上楼,过会儿下来一起包饺子。”
蓝河松了一口气,在心底数着叶修的脚步,等他停下来的时候才假装刚睡醒,哼着鼻音喊他。
叶修应了声,问他:“饺子你想吃韭菜的还是白菜的?”
蓝河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想吃蛋黄腊肉的,不过他没来得及提意见,揣在裤兜里的手机便响了。
是梁易春发来的消息,言简意赅:哨兵,没有。
以前有个皇帝因为臣子说“然”,猜来猜去猜不透,硬是把自己猜死了,梁易春在聊天软件上说话就跟那个臣子差不多,蓝河仔细琢磨,也没看出来他是说没有上次那个哨兵的消息,还是指没有去查,索性打了个电话给梁易春。
电话接通速度很快,梁易春不用蓝河多问便将情报说了出来。
“你叫我查的那个哨兵是2011年进入白塔的,2014年在一次特别行动里殉职。也就是说,他在两年前就是个死人了。”
梁易春说完安静了一阵,似是在等蓝河消化这个消息,两分钟后才继续说道:“那个哨兵在进入塔区前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地址我等下发到你手机上。总部下达命令,找到这个人以后不论死活都要带回蓝雨,如果找不到,你就即刻返回塔区,兴欣这边会派别的人下来。”
冬日天黑的很快,六点不到就已经吞尽日光,楼房里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延伸到窥不见的远方,有的灯是团圆,有的灯是寂寥,也有的灯是在等归途的旅人,不像白塔,永远只有苍白的探照灯。楼下丁零当啷响的很热闹,魏琛和叶修又在互相拆台,蓝河坐在黑暗里静静听了一会儿,等梁易春把地址发过来。
QQ消息闪个不停,除了梁易春还有笔言飞的,大部分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冷笑话和蓝雨分部近况。蓝河一条条翻阅过去,指尖在屏幕上停留了几秒,对于最后一条消息做出了回复。
——快回来了?
——嗯,要干活了。
TBC